第六百八十五节 上帝贵平-《我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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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加恩令。

    新得来的土地,很多列侯都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

    但窦家没有这个问题,他们甚至不需要去封国抽调家臣跟家奴,就靠着食客跟门客,就将新封地的开发建设组织机构给组织了起来。

    魏其候窦婴一次性就派了两百多食客前往他的加恩封地,此时,当时轰动了整个关中,甚至天子都过问过。

    接下来,就是这一次争夺和收编关中擅权了。

    在这个过程中,窦氏的食客们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对得起主家给的丰厚待遇和地位,纷纷出谋划策,调查取证。

    然后,一篇篇的报告,一份份调查记录,送到了窦家各位主君的案前,甚至有的直接被送到潜心修炼的章武候面前。

    这些报告,许多都用着兴奋的文字,向着主君陈述一个事实:擅权者,千年富贵之根基,百代不移之基业,得擅权,胜提封一万顷!君侯其察之。

    而在仔细研究后,窦彭祖发现,这确实是事实!

    一个擅权,掌握了一个市集的贸易与物价及货物流通的信息。

    而常常,一个官府规定的固定市集,是一个县的商业贸易中心。

    无论是商贾想要出售他们的商品,还是百姓想要购买或者变卖自己的物资,他们都得来市集交易。

    作为在商人、百姓以及官府之间的矛盾调停以及谈判的中间人,擅权看上去不起眼,但实际上却是极为重要的关键所在。

    假如说在汉室。遍布地方郡国乡村的亭里传邮系统是将这个庞大的帝国联系到一起的节点,全国两千八百二十三位受杖的三老是将整个天下粘合到一起的钉子,那么遍及天下郡国上千个主要交易市集的擅权们,就是天下财富的阀门。

    正如窦彭祖的叔父大人章武候窦广国所言: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今上之欲,亦在于此,粮食保护。使民无饥,盐铁官营,使民无忧,再操擅权,立主爵都尉,则货足矣,如此天下尽操于其手,能翻手覆云,使江河倒卷……诚可谓——秦始皇以来中国最大之改变!

    窦彭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啊,若真被陛下搞成了这一整套系统。

    从此汉室中央。就能通过粮食、盐铁和贸易物流,不动声色之间,就操纵天下大势。

    南方旱灾,好!

    皇帝一声令下,全国所有市集的粮食被官府在第一时间平买,然后,经由驰道、水路和陆路,进抵灾区。

    然后,再一声令下,主爵都尉跟廷尉挨个通知所有大商贾:听好了。我们要买这些东西!

    谁敢不卖呢?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朝廷完全掌握住了市集,甚至只需要知道市集贸易的大概情况。

    那么,国家就能轻易的知道。社会的基本情况。

    因为物价的涨跌,必然与全天下,或者当地一隅的社会经济、民生紧密相连。

    这样,即使是在长安,天子也能知道,在万里之外的南国和寒风呼啸的新化。最近发生了什么,社会秩序如何,需不需要国家干涉。

    可能,这样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但看看今上在关中修的那两条轨道马车线路,再看看秦始皇修建的遍及天下的驰道和汉室建立的,以十里一亭为单位的传邮系统。

    就可知,这并非天方夜谭,而是极有可能的未来——在百年前,列国纷争之时,谁能想到,今天,坐在长安城里的天子,能知道在一个月前,发生在遥远的南国边境上南越人的动作?

    这些东西,窦彭祖原本是想不到的,但是,他的叔父,却有着一双似乎能看破未来的眼睛。

    经过叔父的描述后,窦彭祖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震惊之后,就是难以抑制的冲动。

    擅权——我也要控制、掌握。

    当然,作为臣子,窦彭祖不需要跟天子那样,让擅权们完全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他只需要搭个便车,分一杯羹。

    而窦家的地位,有这个资格入场喝汤。

    当然了,假如要是天子不约束,不警告,那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偷一点天子的权柄,自己拿来用用也是无可厚非的。

    天授不取是要遭天谴的!

    打着这样的主意和算盘,窦彭祖领着数十位被传召来到未央宫,已在殿外吹了大半夜冷风的擅权们自宣室殿的侧门,鱼贯而入。

    这些擅权,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得到了通知,并且在太常衙门里,接受了月余的礼仪培训。

    但,当他们走进宣室殿之中,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汉室神殿,国家的最高权力殿堂,望着那光滑的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以及分坐两侧的那一位位平日里如雷贯耳,连名字都不能直呼的大人物。

    胆小的已经战战兢兢,小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即使是平素最自信最自得的人,此刻也是将脑袋低的低低的。

    他们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的好听点,他们是准官员,说的难听点,其实就是个市井之人,无赖罢了!

    甚至,就是有人骂他们一声贱民,他们也得接着。

    主流舆论跟朝野数十年的宣传洗脑,不止使得天下百姓跟士林都确信,商贾=贱民=末业,就是商贾自己也信了。

    不然,天下何以每年都会有那么多走赀官的人?

    何以当初晁错输粟捐爵,会引发天下的狂热?

    何以,几乎所有商贾在发家之后。都不会第一时间选择继续扩大生产规模,而是回到家乡,疯狂买地,兼并?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要自己跟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再是贱民,不再是被人歧视、唾骂的市籍之人?

    尤其是擅权们,对这些东西,都是深信不疑。甚至奉为圭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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